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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7-05 | 台灣好報

女人間的尷尬(外一篇)/唐勝一

女人間的尷尬(外一篇)/唐勝一

唐勝一

二嫂子正生火做晌午飯,一看手機動態,忙著熄火,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去鄰居家。她輕聲叫喚:“大丫,你家不是說我家菜園的菜好麼,走,我去園裏摘些給你。”大丫面露難色:“這不好吧?我家菜園不比你家小,我娘還是種菜能手呢。”二嫂子說:“我們是鄰居,你家不也曾給了我家不少菜麼,互幫互助,客氣啥?”大丫也就說:“那好,我問問我娘去,看要麼子蔬菜?”二嫂子告訴大丫:“不用問,你娘不在家呢。”

大丫娘種菜是村寨聞名,不僅產量很高,而且菜質特別好,自給有餘拿去市場出售,總是被人爭相購買。曾幾何時像今日,一家人吃菜都成了問題。大丫娘唉聲又歎氣:“唉——,今年園裏的菜咋啦?像被鬼拽住一樣的連個兒都不長了。瞧瞧二嫂子家菜園的菜長勢,真叫人眼紅哪。”見一家人沒搭理,老人家接著自圓其說,“莫不是去年秋天,我用除草劑除草,藥量用多啦?”

雨過天晴,空氣清新,連太陽都變臉像個待字閨中的少女羞羞答答的溫柔。大丫隨著二嫂子前往菜園去,途中有說有笑,除了羡慕二嫂子,就是埋怨娘。大丫說:“我娘舊觀念,不大接受新生事物,老用舊眼光看問題,典型的經驗主義。”二嫂子回言道:“不怪,何況你娘多年來把菜園子侍弄得好好的。”大丫這時將嘴巴噘得高高的,說:“今年吧,我娘沒把菜地種好,她還怨這怨那的,真是煩人。”二嫂子接茬問上一句:“你娘怨我了吧?”大丫心誠實,說話不轉彎,點著頭:“正是。”二嫂子聽著想了想,也就直接了當地說:“大丫,你娘是見不得寨裏的鄉親比她強、比她好,她這種狹隘的壞思想呀,要改改啰。”

大丫這時心裏明鏡似的,沒有作聲地默認。事實就這樣嘛,近一段時間來,只要寨裏的鄉親講到大丫娘種菜不如二嫂子的好,大丫娘就會發洩滿腔的無名之火:“她好她好,你們跑她家說去啊,說給我聽幹嘛?口口聲聲不離二嫂子、二嫂子,她不就是今年種出了一屆好菜麼?這有麼子好講的。老娘不是自吹,這麼些年來,寨裏有誰比我種菜種得好的?哪知今年走黴運嘍!我琢磨著啊,二嫂子今年的菜種得好,還不是煙筒腦子打蚊子,趕巧碰著的呢。如若不信的話,大家明年看吧。”可有人不認同大丫娘的觀點,還是忍不住地說了:“大丫娘,你都一把年紀了,要服老嘍,再不可事事爭強好勝嘛。現今講究科學種菜,你要向二嫂子學經驗,明年才會種出好菜來。”這猶如火上澆油,大丫娘把臉都氣歪了,不過,他也沒給鄉親好臉色看:“呸,虧你這話也說得出口。我向她學習,那我的種菜能手稱號豈不徒有虛名?”

臨近菜園,二嫂子抬手指給大丫看:“你瞧你娘,在我菜園裏幹麼子?”大丫睜眼細看,娘在二嫂子菜地摘著青辣椒,一把一把地往挨著的河水裏扔。由於近日持續大雨,河水漲滿,渾濁的黃泥河水滾滾而下,被扔下的青辣椒,貶眼功夫就被卷走得老遠、老遠。

大丫撒腿跑過去,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喊叫:“娘,你幹嘛?”娘抬頭一見,只有大丫獨自過來而無旁人,便毫不掩飾地發洩著內心的怒火:“幹嘛?你這不看著嗎,我讓二嫂子種的菜比我好,我讓鄉親羡慕她二嫂子,奶奶個熊!告訴你,大丫,娘是來搞破壞的,要讓二嫂子的這園子菜都遭殃,我才出口惡氣。”

大丫一把拽住娘的手:“娘,二嫂子都來了,你還這麼說這麼幹,好意思不?”大丫娘告訴女兒:“你這丫頭,騙娘眼花是不?你回頭看看,哪有二嫂子的鬼影啊?”大丫扭頭一看,當真不見二嫂子,狐疑地嘀咕:“咋啦?二嫂子躲起來了?”大丫接著說娘,“走吧,再莫糟蹋二嫂子的蔬菜啦。”

二嫂子這才從一叢巴茅草的後面走了出來,大聲說:“其實吧,我不現身,也看得清楚。大丫,我讓你看看我手機的監控畫面。”大丫一驚,問道:“二嫂子,原來你都在菜園裏裝了監控哪?”

大丫娘也湊上前去看監控畫面,登時傻眼了,這人髒俱獲,有口難辯,老臉兒都沒處擱了。

大丫也羞紅了臉,抱怨說:“娘,你看你做的這事,尷尬不?不光你尷尬,我跟著都尷尬,恐怕二嫂子也尷尬呢。”

大丫娘看過監控畫面,加上女兒的指責,自知理虧,默默不語,低頭低腦地用手反復揉捏著衣角,每一次的揉捏像是一次次地拷問著良心。良心壞了,事做錯了,她老人家不得不認錯,且苦苦央求:“二嫂子,我老糊塗了,做出了糊塗事,你就把這事爛在肚子裏,莫去對鄉親說,我們兩家照樣的好。我向你保證,從今以後再也不與你爭什麼高低,行不?”二嫂子回話說:“行,我們兩家本是鄰居,何況大丫還跟我這麼好,你老人家就放心吧,沒事的。”

大丫正欲拽把老娘離去,卻被二嫂子大聲叫住:“大丫,別急著走。我帶你來不是要摘菜的麼?你家需要麼子菜,儘管說,別客氣。我好摘給你。”

大丫真不好意思回話,倒是她娘接過話茬搭上腔:“既然二嫂子都這麼說了,那我也就不客氣啦。來來來,我來摘,我知道家裏需要些麼子菜。”

這時,對面山坡的樹枝上,落著四五只喜鵲相互點點頭,還“喳喳喳”地叫著撒放呢。

◆抬棺人
後寨的柳爺病故出殯,孝男孝女花錢請來16個專業抬棺人,除了每人抬棺的工錢200元外,還得給每人發一盒香煙和一條毛巾,以及一個58元的紅包。滿頭白髮的肖二娘咂咂嘴:“乖乖,抬個棺都得花費5000來塊呢。”抬棺人接上茬:“嫌貴是吧?那就別請我們,叫自家親戚抬上山去啊。”

按照當地習俗,自家親戚是不能抬棺的。不過以前都是請本生產隊裏的男勞力抬棺,也不用付工錢就少了這筆開支。如今寨裏的多數勞力都外出打工,留守的男勞力少之又少,幾個寨子還湊不齊16人的抬棺隊伍,因而也就有了專業抬棺隊。

鞭炮響起,鼓樂齊奏。16個抬棺人就位,具體分成兩組,每組8人,輪著抬棺。第一組8人分列棺材前後兩端,抓起抬杆,挺直腰杆準備著。當司儀發出“起轎”口令,抬棺者竟然有人喊道:“慢著,這好像抬不動呢。”

抬不動是不好的徵兆。寨子人很迷信,抬不動的棺材就意味著亡者不甘心出堂,不出堂可就壞事啊。有人忙著給孝男孝女出主意,附著耳根悄悄說:“給抬棺人加些禮品禮金。”這出殯抬棺的關鍵環節,壓根兒出不了事啊。孝男孝女為此大方一回,趕緊差人跑進屋去拿來兩條芙蓉王牌香煙和一個紅包,交到抬棺隊的主腦人手裏。人家接過就大喊一聲“走起”,抬棺人齊聲喊出“哦荷”的號子,抬起棺材走起來。

寨子的山道狹窄,抬棺人的步子邁得很謹慎,說是不費力氣沒人信,但若裝做沉重得難以承受也沒人相信。一副棺木、一具屍體、二百斤碳灰,總共才多少份量哪?抬棺人彎著腰、躬著背,“哼哧哼哧”地鼓氣使勁,再後迷信地訴明道:“柳爺啊,你都七十好幾了,兒孫們也待你不薄,你咋還捨不得離去呢?滿足吧,你就心甘情願地駕鶴西去,也讓我們省省力氣嘛。”接著就有抬棺人“哎喲哎喲”直叫喚:“太沉太沉抬不動,抬不起了。”“放下歇歇吧。”事主的親人們哪會同意,紛紛站出來跟抬棺人講好話:“求你們別放下。你們也知道,抬棺是不能中途放下落地的,那會不吉利。你們要是8人抬得吃力,那就16人全上嘛。”抬棺隊的主腦人吼:“16人全上,那不弄得都沒法輪換了,還有這麼遠,咋吃得消啊?”不少送葬的鄉親自告奮勇說:“我們上幾個,給你們幫忙行了吧?”抬棺人至此無話可說,也不好意思讓送葬的鄉親參與抬棺。

一路吹吹打打,一路鞭炮響過不歇,一路哭嚎不斷。棺材抬至小山道且又上陡坡時,抬棺人一個個又現出一副痛苦的難受樣:“真抬不動啊,實在沒法抬啦。多用人抬吧,這狹窄的坎坷山路邁不開步子;少用人抬呢,又沒得這麼大力氣扛得住哪。”送葬的鄉親勸著抬棺人:“你們就咬緊牙關堅持一下,好好把柳爺送上山吧。”抬棺隊的主腦人說:“那要是棺材落地,可別講我們是有意為之喲。”“不不不,千萬不能落地。”孝男孝女折回來,跪在棺材跟前向抬棺人懇求:“我們願意多付1000元抬棺工錢,請你們千萬千萬別讓棺材落地。”抬棺隊的主腦人這才詭異地一笑,點著頭說:“行,那這樣講定,我們16人就哪怕脫層皮,也會咬牙堅持把柳爺送上山。”

如此趁機敲竹杆,講好的價錢還要一加再加,令抬棺人內部的郝淇都看不下去了。郝淇說:“事主再不要加錢了,我們抬棺人也再不能多要。我爹曾是個小有名氣的抬棺人,他就告誡過我,抬棺不能向事主詐錢,那樣不會有好處的,希望我們都按講定的工錢不多要。另外我爹還說過,窄道抬棺,最好4人抬,前後各2人,其他的人就在前頭拉手拽手,同心協力把棺材抬上去。好了,其他不多說,誰願和我一起4人來抬棺材?”沉靜一刻,倒是有幾位送葬的男鄉親趕上前來,說:“我。”“我來。”

晴朗的天空,陡然烏雲密佈,漆黑暗淡,同時狂風大作,像是要下暴雨。面對此等景狀,誰都捏著一把汗哪。抬棺隊的主腦人見勢不妙,怕遭天遣,趕急對鄉親說:“大家別慌,天意不可違。抬棺的事兒既然我們講定好了,那就不勞你們送葬的鄉親,還是我們抬棺人來抬,就按郝淇講的,我們4人一組的輪著來,第一組由我,郝淇,肖武正,文大天。第二組請自行組和,到時輪換第一組,以此類推,組成第三組、四組,哪怕下雨,也要順利將柳爺送上山。”

安排妥當後,天隨人願,烏雲散去,太陽又露出了頭,細細微風吹拂得涼爽爽的。4個抬棺人振作精神,硬起肩頭抬著棺材,在大家的共同協助下,他們邁著穩健的步伐,一步一步地往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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